新早报记者 陈小萍

        1994以来，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对于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改革的问题，中央政策一个接着一个，红头文件接连下发，但这些政策都缺乏严厉的处罚措施，以至于制度改革中一些地方政府胆大妄为，违法操作愈演愈烈，难以掌控。湖北沙洋县教师养老保险制度改革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借“改革”之机，连续八年强扣“养老保险”

“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有扣养老保险金一事。”教师们告诉记者，大家平时拿到工资单都没太注意到“个人养老保险金8%”这一栏，一次偶然大家私下对比工资时才发现，每月都无端端少了近200元，不久消息不胫而走，有懂得法律的教师说这是违法的，于是大家便要讨个说法。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从2001年元1月1起，湖北沙洋县借“改革”之名，每月强行从每位教师工资的总数中扣除8%，缴纳所谓“养老保险金”。至今已经八年，全县有近5000名教师，被扣金额达数千万之多，每位教师人均被扣1-2万元左右。尽管不断有教师为此事奔走呼号，也有教师中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提建议要求政府停止这一侵犯教师权益的做法，但政府都不理不睬的，仍在照扣不误。

沙洋县政府介绍说，从2001年1月，沙洋县教师开始参加养老保险。2003年9月，县直学校教师开始参加养老保险。截止2008年12月，全县事业单位在职职工参保8950人(包括教育、卫生、水利、建设系统人员及经组织、人事部门招考的合同制工人)，其中教师参保4614人，占51%。养老保险缴纳比例，2001年县财政配置比例16%，教师个人应缴比例5%，后根据相关政策规定，该县财政配置比例逐步提高到20%，教师个人缴费比例达到8%。

“我平时省吃俭用老被人视为“小气”，试想想就那么点死工资（青年教师每月还不到1千元），每月还被扣去8%，我能慷慨大方得起来吗？”官当中学某教师无奈地告诉记者。

记者调查得知，老师们曾多次提到向县、市、省各级教育局、社保局、财政局反映过此事，但这些部门都是在互相“踢球”，最后都没有结果。也曾与相关政府部门交涉过，政府总是以“新官不理旧事”或“公务员也要缴的”为由推脱，教师们对此实感愤怒和无奈。部分教师表示，如果政府再不允理睬，不给一个合理说法的话，他们就会像重庆教师罢工罢教事件一样，决定罢课去政府门口围堵。“已扣的无法追回，我们只想从4月起不再被扣。”他们说。

     在采访过程中，沙洋政府也承认了扣缴教师工资8%作为养老保险金一说，但他们又表示，此行为是合法的。

 先行试点方案未获审批

某中学老师极具灰谐的告诉记者，“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中央今年才在五省市搞试点，而我们沙洋的领导比孔明还有先见之明，先行国家八年搞试点，沙洋可真是试点中的试点呀，让我不得不佩服咱沙洋的领导其超前的眼光。”

在采访中，对于“教师养老保险制度改革”一事，沙洋县政府称，该县按荆人[1994]50号和鄂政发[1995]138号以及鄂政办发[2003]47号文件，全市事业单位的全体职工（包括国家干部、聘用干部、固定工人、合同制工人和离退休退职人员），均属实行退休养老保险费用社会统筹对象；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适用于全省国家机关、社会团体和事业单位的全体职工，其中养老保险统筹包括上述单位的离退休人员；部分市县经地方政府批准开展的机关事业单位全员养老保险试点，要按照‘稳定队伍、规范管理、完善政策、稳步推进’的要求，进一步规范和完善的文件精神。从2001年1月1日起全面实施教师养老保险，养老保险金的缴纳严格按国家规定，由单位和教师个人共同承担。

而教师们反映，在47号文件中强调了“目前，国家正在研究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政策，在国家政策出台之前，各地不得自行出台改革办法，仍然执行原来有关政策。个别县市要求进行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试点的，应深入进行调查研究和周密科学的测算论证，制定科学规范、切实可行的试点方案，并报省人民政府批准后执行。”而沙洋县教师养老保险制度改革先行试点方案并未获省政府批准，属于违法操作行为。

对于“沙洋县教师养老保险制度改革试点方案是否获省政府批准”的问题，沙洋政府在给记者的回复中说，沙洋县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早在2001年就已启动，当时省政府并没有要求报批。而对47号文件中提出的试点方案要求报省政府批准，沙洋政府则称，该文件的出台是鉴于先行试点的县（市、区）出现了这样和那样的问题，要求后续的地区要报批，要稳步推行，而不是对先行试点的否定。

沙洋政府还告诉记者，全国并不仅沙洋县实行了教师养老保险政策，仅湖北省就有随州市、曾都区、宜昌市、枝江市、荆门市、钟祥市等24个县(市、区)推行了此政策，而且还在扩面。

而政府上述说明，与其对教师养老保险个人账户金额不能转移的真正原因“是养老保险改革试点还没有完全推开，转移地还没有相应的账户对接。”的说法显得有些矛盾。既是有如此多地区推行了改革，那么不能转移的现象应该只存在于少部分，而为何却几乎成了全部呢？

八年缴费成了“空头支票”

据了解，个人帐户用于记录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社会统筹的职工缴纳的基本养老保险费和从企业缴费中划转记入的基本养老保险费，以及上述两部分的利息金额。是职工在符合国家规定的退休条件并办理了退休手续后，领取基本养老金的主要依据。而沙洋县教师们缴纳的养老保险既无个人账户，也无其他凭证。

    “学校到相关部门缴费之后，住房公积金、医疗保险都有个人账户，且都有本本，而养老保险既无个人账户，也无其他凭证。而且我们每个教师都不知道自己缴了多少，也查不到自己的资金帐户，调出沙洋后也不能转移。”某校教师说，“政府扣缴保险是在玩“资金运作技巧”，教师的“三险一金”个人部分本来就是财政扣的，然后由财政再划到相关部门。如果县财政配备的钱真的是到位的话，完全可以与扣缴的个人部分一起直接划到相关部门，有什么必要先划到学校后，再由学校去交呢？两者必有联系，这里面一定掩盖着什么。”

在记者采访中，沙洋政府表示，在教师缴纳养老保险费初期，该县社保部门曾向每位教师发放了养老保险费手册，填写了缴费基本情况，并打印了个人缴费对帐单。后因多种原因未坚持每年打印缴费对账单，以至于教师们不清楚自己的缴费情况和单位配套情况，但教师可以到社保部门查询个人账户。针对这一情况，该县已督促社保部门进一步规范养老保险费管理。而对于养老保险基金无法转移问题，政府则称是因为国家政策尚未健全，改革只是在部分地方进行，养老保险个人账户未在全省范围内实现统筹，因此造成人员跨统筹范围流动时，养老保险基金不能随同转移。

记者多次向教师们核实个人账户是否可以查询，教师们都极为肯定的告诉记者查询不到，并提及曾多次向政府追问何时可以查询个人账户，但政府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对老师们口头承诺会为他们补建账户。

“政府虽然跟我们说会为我们补办个人账户，但也不知道政府猴年马月才能给我们办下来，我们心里在一点底都没有。”沙洋中学某教师对记者说，2009年4月底，有关部门对教师养老金的事作了答复，文字材料曾张贴在学校办公楼柱子上，大意是：从4月份起，教师养老保险金不再由个人缴纳，暂由单位代缴；以前教师缴纳的的养老保险金分别建立帐户；已调走的教师缴纳的保险金不退还，待当地实行了养老保险制度后再将个人账户金额转移过去。政府此决定虽暂缓了教师们的围堵行动，但教师们心里仍是惶惶不安。

     个人账户成了“空头支票”，政府和教师们究竟谁在撒谎？

财政不堪重负，8%来帮补？

据了解，退休教师的退休工资按目前的政策，应该由财政全额保障，但沙洋县却是用在职老师缴纳的养老保险金来支付离退休教师的离退休金。该县政府的统计数据表明，截止2008年12月，沙洋县由社保部门发放养老金的离退休人员2367人，其中离退休教师1186人，占50%。全县教师实际缴纳养老保险金12492万元（其中，该县财政配套9151万元，教师个人缴纳3341万元），发放离退休教师养老保险金11100万元。显然，沙洋政府已将教师们缴纳的养老保险金12492万元用来发放离退休教师养老保险金11100万元了。

记者深入调查得知，沙洋县由于筹集给付机制不完善，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实行“现收现付”制，即当期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完全由当期在职职工缴纳的养老保险费支付；而当期职工的养老权益，由下一代职工的养老保险费兑现，没有真正建立个人缴费制度和个人账户，因而基金积累很少。随着退休人员增长加快，基金收支矛盾突出。一方面随着沙洋区改县后机关机构改革人员分流、提前离休和事业单位体制改革的深入进行；参保人数减少，退休人员增多，养老保险基金收支比例发生较大变化，将面临收不抵支的局面。另一方面，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平均寿命的延长，人月均养老金的增长，使本来很低的积累率也难以维持，沙洋县出现了养老保险费当年收不抵支的情况。

该县为平衡财政压力，从2001年起，强行从每位教师每月工资中扣除8%缴纳养老保险金，在学校将此经费交到保险部门后，保险部门将这笔经费与县财政部门拨付的学校应缴纳部分的经费合并，作为退休教师的养老保险金发给了退休教师，从而减轻该县财政的压力。也由于资金是划到学校后，再由学校向有关部门缴的，政府就可以对在职教师说财政应该配的钱全部到位了。然而在职教师们那里知道财政配的20%连同自己的8%养老保险金，已被作为退休教师养老保险金发放了，而自己的养老保险金已经成了空头支票。

对此沙洋政府解释说，养老保险是以社会保险为手段来达到保障的目的，是财政兜底的，从2001年元月起，该县将财政配套资金和教师按不同的比例缴纳的养老保险金，完全用于了发放离退休教师的离退休金。政府认为，该县将在职教师缴纳的养老保险用于发放离退休教师的离退休金的做法，是按照“专账专户，专款专用”的要求实行，并未挪作他用。

沙洋县政府还在给记者的回复中说明：从2009年4月起，不再扣缴养老保险，此经费暂由单位代缴。

但事情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政府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学校，学校是否买帐呢？教师的养老保险个人账户的问题什么时候能得到解决，政府至今没能给出明确答复。而沙洋县未经报批的先行试点方案是否合法呢？财政配给退休教师的养老保险金又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