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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高考我无悔--18岁女孩因此改变
作者:卢兴江  文章来源:华商报  点击数1036  更新时间:2006/7/6 7:15:08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父母设计的生活

    “按照全家人的想法,多多考个好学校,然后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在城里安个幸福的家,那该多好!可是———”

    采访蒋多多时,她的父亲仍然在邻村打工。多多说,她和母亲一直对父亲隐瞒着,她们害怕父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里受不了。因为父亲外出打工是为了给多多挣学费。父亲的眼里,多多肯定会考上一个好学校,上学需要很多的钱。

    “多多参加完高考,在同学家呆了两天才回到家,当天她爸问,考得怎么样?她没有正面回答。12号要报志愿,她爸笑了笑又问,600分,没问题吧?多多低头不说一句话,我们想孩子考得可能不够理想,就没多问。孩子说去报志愿,然后去同学家玩。走的时候,我看见她哭了!谁也没想到她会干出这样的事来!”蒋树梅说。

    蒋家有7亩地,3亩种棉花,剩下的4亩种麦子、玉米、芝麻等。这些农作物只能解决一家人的基本生活问题。蒋家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在郑州市上大学,儿子在南阳市上职专,二女儿就是多多。因为负担过重,漏雨的旧房子不能翻新,下雨漏得实在住不成,后来,才搬到现在的房子,房子是多多大伯家的,也有些漏雨。

    蒋树梅说多多上初中的时候,学习成绩就挺好的,到了高中,成绩也不赖。多多生下来是家里的第二个女儿,父母觉得有些多余,就起名“多多”。但优秀的学习成绩让多多成为全家人的最大希望,都以为她考个重点大学不成问题。

    “按照全家人的想法,多多考个好学校,然后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在城里安个幸福的家,那该多好!可是———”

    面对母亲的无奈,多多仍旧不插话。柜子上的电话又响了,多多去接,对话时,显然,她已经没有耐心了。

    “上高中时,这孩子就有些怪,一回家,就躲到自己的房间里,不务正业,写她的小说!成绩下降了,就是写小说写的!”蒋树梅说。

    多多没有按照父母的设计去努力,而是痴迷于自己的小说世界。《天凉好个秋》、《魂断北京城》、《睡美人复仇记》等,两年时间,多多写出了100多万字。

    “刚开始,我只是厌恶学习!”多多说。

    反叛种子生根发芽

    “我的数学很差,老师提问,别的学生回答踊跃,我什么都不会,也听不懂,站在那里,感觉生不如死!”

  “上高中后,你说你的眼界开阔了,看到媒体上报道的一些关于反映中国高考制度弊端的文章,当时,这些文章在你的大脑里,留下些什么,现在你还记得吗?”

    “不公平,特别气愤!”“不公平表现在什么地方?”

    “对待优等生和差生的态度。两者相差很大,天壤之别!”

    “具体点……”

    “所有的政策都对准优等生,差生他们心里如何痛苦,如何无奈,就没有人关心!”“你的反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高二!”

    “高中时,你感到了学习压力很大,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试着分析过吗,这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东西都有哪些?是不是老师管得太严,还是作业太多,还是别的东西?”

    “没有分析过,可能是老师、父母看待差生的眼光吧!我的数学很差,老师提问,别的学生回答踊跃,我什么都不会,也听不懂,站在那里,感觉生不如死!”

    这种情况下,多多开始厌学,严重的时候,她跟班主任对抗,不听班主任老师的话,即便是班主任生活上关心她,她也不听。“老师也有些没办法,可能给别的学生没有什么太多的民主,但老师说,给够了我民主。”“厌学时,你怎么想到写小说?我们知道一个高中的孩子,阅历较为有限,你的素材来自哪里呢?完成了百万字的文稿,需要大量的时间,你又如何处理学习与写作之间的关系呢?”

    “刚开始,还是把学习放在首位,实在不想学了才写。当然素材还是来自生活。”

    实际上,开始厌学的多多最希望的是得到老师的帮助,发挥自己的特长。在得不到积极回应的情况下,在数学成绩不理想的情况下,反叛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批”与“不批”之间

    高三下半学期,多多萌生了在高考试卷上“批”高考的想法。当时,她也清楚,这样做对不起老师和亲人。但她认为,如果不这样做,就无法“暴露”高考的弊端。就这样,高考前的几天,多多把想法一步步具体化,同时还拟了“草案”。

  “生活应该丰富多彩,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式的残酷竞争,使得不少学生生活变成单色调。而单纯地按考分升学,也催生了‘高考移民’等怪现象的发生。父母和姐姐很期望我考上好大学,这样才能找个好工作。我很理解他们,但也有些反感:通过高考考上大学难道是我惟一的出路?”多多的大脑中经常会出现一些这样的想法。

    有了这些想法,高三下半学期,多多萌生了在高考试卷上“批”高考的想法。当时,她也清楚,这样做对不起老师和亲人。但她认为,如果不这样做,就无法“暴露”高考的弊端。就这样,高考前的几天,多多把想法一步步具体化,同时还拟了“草案”。关于草案的原稿,多多说不在家,也不在学校。“在哪里我就不说了吧!?”

    6月6日晚上,和平常一样,多多按时睡觉了,多多说当晚心里很平静,睡眠也较好,次日6点,早早地她就起床了,与别的考生一样,准备参加可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高考。按照计划,多多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蓝两种笔。

    “用双色笔答卷,在高考试卷上‘批’高考,把自己的笔名‘碎心飞魔’写到密封线外时……同时有两个声音在耳边争鸣,一个是支持(违规)的,一个是反对(违规)的。”回想起答卷时的情景,蒋多多说她也犹豫过,但很快还是按照计划执行了。

    对“碎心飞魔”笔名的解释,多多说,这你都不知道?就是心碎了,如同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只要靠近,多多就假装答题,一旦离开,多多就实施自己的计划。考试的两天时间里,“暴露”应试教育和高考弊端以引起社会重视的声音占据了多多的大脑空间,卷面空隙,多多写满了对高考的“反叛”言语。

    “星星只有在自由的天空才能发光,到了地上就成了冰冷的陨石……学校关心学生的分数,对学生心理和思想的了解却几乎是一个空白……世界上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位的资源。因为人人有不同天赋,老师只有发现学生的兴趣,把他的兴趣发掘出来……”类似的发泄语言,多多说,她在试卷上大约写有8000字。“具体的内容,你可以到教育部门查我的试卷。”多多说。

    多多将一份河南省招生办公室6月20日签发的《考生参加国家教育考试违规处理决定书》拿给记者,上面的大致内容是:蒋多多,科目:文综,处理决定:取消该科成绩。如果考生对处理决定有异议,可在接到处理决定之日起,15日内到河南省教育厅监察室书面提出复核。

    多多说,几天之前,高考成绩出来了,她查了一下分数:语文18分、数学30分、英语66分、文综0分。其中“文综”以用两色笔答题,按违纪处罚,判为0分。

    不后悔 从来不后悔

    “不后悔,从来不后悔!我要通过故意违规让人们发现高考缺陷,去改正,去创造更完善的高考制度。”

  “这个假期别管我,给我一个暑假的自由。”参加完高考的多多回到家,给爸爸、妈妈留下一句话,便去了南阳市的同学家。

    6月12日下午5点,多多带上了平时从生活费里省下的200多元钱,准备先到山东避避,想着躲过假期再说。因为没有直达山东菏泽的列车,当晚多多赶到了郑州。在火车站,多多给姐姐打了手机,但是姐姐的手机关机。多多只好在火车站候车室过了一夜。次日,多多见到了姐姐。但没敢告诉高考时所做的一切。

    6月14日,多多踏上了开往菏泽的列车,那里有多多的同学。但是因为想家,几天后,多多还是回到了家。妈妈蒋树梅告诉多多,爸爸在南阳火车站找了好几天。

    回到家,一方面,多多希望教育部门的官员重视自己的做法,直接到她家找她了解情况;另一方面,她又害怕,害怕父母知道后,无法接受一个令他们想不到的事实。

    “6月23日晚上七八点时,我妈妈接到我班主任宋明堂的电话,说让我到学校,我妈问是不是看分数,班主任说别的事情。当时我在市区叔叔家,我以为我的建议引起了国家教育部门的重视。等到第二天我到学校时,才知道班主任让我在《考生参加国家教育考试违规处理决定书》上签字。”多多说。

    后来,多多回到家,再后来多多又去了一趟学校,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多多想不通,没有回家。第二天,父亲急了,找到了南阳市。

    “找到多多时,多多正在白河大桥上来回走动,时不时对着大河发呆!她爸冲上去,抱住女儿,将女儿劝回了家。”“女儿心情很不好,担心想不开,回家后,我们什么也没问。”送走记者的路上,蒋树梅哭了。蒋树梅说,多多不想跟你说太多,你也不要介意。孩子就这脾气,一些事,连我们大人都不说,就这事,也是记者们上门了解情况,我才知道的。

    实际上,刚开始采访多多时,多多比较配合,中途接了几个电话,也不知为什么,就开始烦了。接着躲进自己的小屋不出来,后来,盯着一个地方,一句话也不说。就是记者要走,多多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采访过程中,记者曾两次提及现在后不后悔,多多的回答是肯定的,“不后悔,从来不后悔!我要通过故意违规让人们发现高考缺陷,去改正,去创造更完善的高考制度。”

    “多多其实是个悲剧”

    河南省社科院副院长、社会学家刘道兴说,多多其实是个悲剧。一个高中生对社会问题认识还比较肤浅,导致其用反叛的做法来对抗高考。

    多多泄愤高考试卷的事,经媒体曝光后,评说就没有间断过。同学说她这样做很傻;班主任说她自闭是个怪学生;心理学家说她心理不健康。

    有人也为蒋多多进行了开导,说关于教育制度改革,全社会都在关注,无数专家也在反复研究。但这么复杂的社会问题,庞大的系统工程,并非你一名高中学生所能解决的。倘若真正地关心社会、关心教育,就应立足于好好学习,好好考试,取得参与社会的权利,参与到社会改革中来。而那种“希望各科成绩为零”的偏激做法,实际上就是自己放弃了自己参与社会改革的权利。如此,其做法就有点愚蠢和无知了。

    河南省社科院副院长、社会学家刘道兴说,多多其实是个悲剧。一个高中生对社会问题认识还比较肤浅,导致其用反叛的做法来对抗。

    对于这些评说,多多没有做任何回应。现在,多多的母亲希望多多复读一年,参加明年的高考,多多说如果不泄愤,她可能能考到480分左右,上个二本应该问题不大,但她不想再考。她说,她要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空。

    记者也浏览了一下多多创作的小说,结构和语言还不错。多多说了句大话,“现在中国的小说和影视,人物个性不够鲜明,这是我以后要突破的,我想把影视和小说创作一块搞。”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农民的蒋树梅并不赞成,她还是希望孩子考上大学,有个好的工作,嫁个好人,有个幸福的家。但眼下,多多的情绪很糟糕,蒋树梅放弃了农活,天天守在家里——生怕孩子再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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